[little busters]幸福变量(叶佳奈)
假定世界上的幸福是等量的。
一个人的幸福就一定会换来另一个人的不幸。
那样的话——
“叶留佳，你究竟在想什么，在这种半夜……”“没关系没关系，虽然是远了点但姑且还在学校的范围里哦，没有离校，算不上违反规定啦～”
“你倒是先意识到在此之前深夜离开宿舍就已经是实打实的违规了啊……”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警告，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又哼起了一路上嘴边那首叫不出名字的小曲。
走在前面的叶留佳穿着学校指定的体操服。没做什么多余的打扮，但头发有好好打理弄成平时的发型，看起来相当清爽。相比之下自己只是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眼里甚至还有藏不住的倦意。
那也难怪。
抬头，视野穿过秋天树枝上没有落尽的树叶，佳奈多看到天上望不尽的黑暗和几粒戳破夜幕点缀的星光。
走得时候匆忙连表都没有带，不过从路过宿舍走廊时看见的挂钟来推算，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深夜两点。
没有敲门声，身体是在摇晃中被从睡眠唤醒的。
最初以为是在做梦。遵循着本能想把头重新埋进枕头里，粘着什么甜腻气息的东西却按住了自己的两颊，连带着眼前那对天蓝色的眸子也靠得越来越近。直到她的鼻息打在自己脸上，终于从梦境的错觉中脱身出来，佳奈多瞪大了眼，那个人的手在自己叫出来之前就捂在了她的嘴上，另一只手用食指比在唇前，收起那副玩闹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耳边能隐约听见有节奏的呼吸声，提醒她们在这件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把库特公给吵醒就不好了吧？”伏在耳边，叶留佳轻声说。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
忍耐着没让愤怒的诘责从嘴里蹦出来，夜风从大开的窗口灌进来扬起窗帘发出呼呼声，让佳奈多省去了“你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的疑问。
等风过后，琥珀色眼底的慌乱重新沉淀为一如既往的沉稳。
叶留佳放开手，这次她的声音似乎听来要清晰得多：“出去走走吗，姐姐？”
“这是违反校规哦。”
“我知道，所以姐姐不来盯着我吗？”
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这句话对风纪委员长而言是多大的挑拨，她傻乎乎地笑着，那副表情让人大半丧失了对她说教的心情，轻轻拨开她还悬在自己眼前的手，佳奈多坐起身，无声地叹了口气，扣住了睡前解开的睡衣最顶的那枚纽扣。
是想去厕所，或者只是在夜晚的操场上转转吧。
跟在叶留佳身后，最初佳奈多是这么猜测的。
这场景似乎对她而言很难得，即使看不见表情，束在侧边的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代言着主人的喜悦。至于佳奈多，虽说不是出于现在这样玩耍的目的，但她是早就见过夜晚的校园的。风纪委员之间会安排校内巡视的时间，佳奈多也有那么几次深夜巡逻的经历。举着手电筒在无人的校舍或是操场兜圈，不过是觉得比平常要更安静，要更昏暗些，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拨开被风送到嘴边来的碎发，和叶留佳在一起时自己总会多那么份心思左右寻找暗处盯着两人的那双眼睛，这次却没能顺利找到。
就算是向来躲在暗处的家族眼线也猜不到她们会在大半夜钻出宿舍吧？叶留佳能不引起任何骚动的从窗户潜进自己的房间某种程度就说明了这个问题。意识到这点后佳奈多忽然大胆了起来，加快脚步想与她并肩，那人却比自己更早一步，伸出手抓住自己的手腕：“等、叶留佳！？”
“姐姐，走这边。”
转向建筑间不常有人通行的缝隙，被周围的黑暗迷惑，哪怕是本该对学校有十足了解的风纪委员一瞬间也没摸清自己到底被带向了什么地方。等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是和普通学校的氛围有些错位的小树林和幅度不大，却确实通向高处的小山坡了。
——然后就到了现在。
“话说回来，学校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好像是很久以前作为什么社团的活动地用的位置哦，不过现在那个社团已经不在了，管理好像也很麻烦，所以就一直丢在这里了。”
“真亏你能知道呢。”
“是食堂的阿姨们告诉我的哦~”
“你又去偷偷借厨房了吗？”
“呀哈哈……”不直接回答，叶留佳回过头露出老实巴交的笑容。
过去只远远的看见过她在同那群放学后占据棒球场的朋友们说话时这样笑过，最近这副笑容也时常投向自己了。
明明是几乎同一刻出生，容貌和体型都差不多的人，在佳奈多看来，她这么笑着时的样子却和做坏事时被抓了个正着的小狗一样——小动物的体态本身就能迷惑大部分人，看起来，似乎被誉为“钢铁的风纪委员长”的佳奈多也不例外。
“被抓住了的话我可不会帮你哦。”
“不会给姐姐添麻烦啦。”
用算不上警告的柔和话语来代替过去的严厉，她则用有些赖皮的语调来回应。
山坡不高，确实有失打理，但也留下了足以通行的道路。没有手电筒，月光也没有那么明亮，借着叶留佳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两个人登上了姑且算是山顶的地方。
“这是……凉亭？这里还有这种东西在吗？”
“嗯，也是之前的社团留下的哦！不过本来已经很破旧了，所以我们稍微整理了一下。”
“你们呢……”就算不明说，佳奈多也知道她指的都是谁，“手艺不错。”
叶留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的手工活做得相当好，身为姐姐本来就知道这点，身为风纪委员也常从她那里收来各种手工的恶作剧道具。
“站着说话也不好，姐姐爬山累了吧，过来坐下？”
“……也是呢。”
点点头，佳奈多坐到凉亭里，叶留佳的身旁。
和自己本该处于同一高度的身影看上去要更娇小些，直枝有无心地提过叶留佳在自己面前会表现得拘谨，佳奈多是知道的，只是用时间划出来的沟壑同样需要时间来填平。
至少，她们现在要比过去更亲近些。
“给，姐姐。”
从体操服的上衣口袋里找出什么递到自己面前，从上面散发出有些熟悉的香甜气息，接过来拨开那层纸包的外壳，先看见的是点缀在被烤成金色的表皮上的粒粒砂糖，佳奈多有点分不出从纸袋上传来的温度究竟来自烤箱还是她的体温。
“这次不是戚风蛋糕？”
“作为女孩子，晚上吃那个实在是太罪恶了吧，而且还不是我吃是让姐姐吃……”
“我倒觉得没什么区别呢，反正甜食都差不多，”拾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和它所散发的气息一样，是混合着黄油香气与砂糖的甜腻，有些甜过头的饼干，“而且这样，我们就一起罪恶了。”
拾起另一块儿，喂到了好奇伸长脖子望着自己的叶留佳嘴里。
与其期待来自他人的评价倒不如先让她自己尝尝看。不出所料看到她被甜过头变得微妙的表情，佳奈多轻轻笑着，手里捏着那片没吃完的饼干：“看来配上绿茶一起比较合适，明天去找阿酱前辈要些茶叶来吧。”
“呀哈哈，总觉得好像有点搞砸了……”
“如果是说点心的话倒也没那么糟，比之前有进步，”边说边继续吃着，对上叶留佳带着歉意的目光，佳奈多接着说，“但如果是说今晚的事……叶留佳，你在想什么呢？”
“诶……那个，只是，”望着天，似乎是在想什么非常难为情的事，叶留佳的手指在脸颊上扫来扫去，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平时没什么机会和姐姐做这种事，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偷偷做些什么，不觉得很有姐妹的感觉吗……什么的。”
所以才要半夜偷偷翻进房间里。
所以才要把姐姐给带出来。
所以才要特地找这样显得有些特别的地方。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她又小心翼翼地，重新躲开自己的目光。
动机和计划都乱七八糟，但她也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了。
拿在手里的饼干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凭这个，现在就对她发不起火来。
“那当然。”
“……！”
听见自己的肯定时，她脸上闪过的表情像是骤然结冰的湖面。放在平常让佳奈多看见了一定会心痛不已，但今天不会，她还有没说完的话。
“倒不如说添麻烦常有的事，但是……给妹妹收拾烂摊子也是姐姐该做的，而且，你现在弄出来的这些小问题比过去要柔和多了，偶尔来那么一两回……我也不讨厌。”
这么说，春风便会从她脸上拂过：“呜……姐姐……！”
“等、叶留佳，要哭的话就回去再说，在这里会着凉……别抱上来！别把眼泪蹭上来！……啊啊你这孩子真是的……”
假定世界上的幸福是等量的。
一个人的幸福一定就会换来另一个人的不幸。
但，如果把那份幸福对半分给对方。
哪怕是共同的不幸也会被幸福所掩盖，温柔的神明一定不会在意，这点不符合规则的变量吧。
